望“女神”归来

汉堡易北河港口。汉堡既是德国第一、欧洲第二大港口，也是北德的经济、工业、 交通、物流、金融中心，同时还是德国媒体中心。

2023/2024赛季的德甲联赛已经硝烟散去，新王横空出世！1963年德甲诞生以来，获冠军的俱乐部数量达到了13个，这“第13太保”便是德甲老牌劲旅——虽对拜仁慕尼黑屡屡构成威胁，却又始终未能加冕的勒沃库森。面对势如破竹、以不败战绩夺冠的勒沃库森，昔日的德甲“三冠王”汉堡俱乐部唯有一声叹息！自2017/2018赛季降级到德乙之后，汉堡俱乐部就再未重返德甲。

再回首，汉堡俱乐部在德甲称雄已是40年前的事了。在1978年至1983年的那5个赛季里，汉堡与拜仁联手上演了令德国球迷荡气回肠的双雄会！先是汉堡从西部劲旅科隆俱乐部手中抢过1978/1979赛季的冠军，之后，南天王拜仁毫不客气地又从汉堡手中连续夺走2届德甲冠军。回过神来的汉堡当时霸气侧漏，再回敬强大的对手一个两冠王！

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汉堡叙事

建于易北河上的仓库城是世界最大的仓储综合体，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始建于 1883年，占地26万平方米，作为一座华丽的哥特式砖结构建筑，这里存放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咖啡、茶叶、香料、烟叶，还有精美的东方地毯等。

汉堡的足球盛世仿佛过眼云烟。国人尤其是小朋友，乍一听说汉堡，首先联想到的往往是汉堡包。如果追根溯源，汉堡包的确与汉堡有很深的渊源。书面可查的资料显示，早在1802年，《牛津词典》就记载，汉堡包牛排（Hamburger steak）是从汉堡传到美国的。最早的汉堡包源于汉堡人的一种吃法：将牛排捣碎，摊成饼状煎烤着吃。美国人后来又加以改进，将肉饼夹在小圆面包中，从而形成了后世风靡全球的汉堡包的雏形。

相较于闻名天下的汉堡包，汉堡人更乐意享受自己当地的美食“鱼汉堡”。同时，惬意地畅饮当地的好顺（Holsten）啤酒，观海上日落，迎易北河欸乃归舟……

记得若干年前，应邀去汉堡参加一个活动。次日赶上周日，特别起个大早去汉堡著名的渔市采风。汉堡渔市依易北河而设，历经易北河300余年的潮涨潮落而不改旧貌。渔市似前朝旧日的古朴风俗画，让我联想到法国马赛的老港渔市。多年前的一个清晨，我也曾在马赛老港的渔市流连，脑中浮现的是大仲马笔下《基督山恩仇记》中的情节。主人公邓蒂斯乘坐渔船返航归来，却遭人陷害入狱。在狱中获得奇遇，寻得藏宝后，他化身基督山伯爵，上演了一出快意恩仇的传奇。

汉堡的渔市或许没有马赛那么传奇，但汉堡的历史和人文却也如一幅充满了脉脉风情的汉堡版《清明上河图》，写尽世间百态……

往事越千年。

拥有1000多年历史的汉堡，是德国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公元前4世纪，汉堡一带已成为居民定居点。8世纪末至9世纪初，罗马帝国查理曼大帝在这里修筑古堡设施，建立城镇，称汉马堡（Hammaburg），后改称汉堡（Hamburg）。

汉堡位于易北河入海口处，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决定了汉堡延续上千年的发展方略——以港立世、以贸易强市。1241年，汉堡同吕贝克签订条约，建立了著名的汉萨同盟，不来梅、罗斯托克、科隆等城市陆续加入该同盟，鼎盛时期加盟城市多达160个。由于欧洲贸易重心转移等因素的影响，汉萨同盟最终解体，如今只有汉堡、不来梅和吕贝克3个城市一直保持汉萨城市的称号，汉堡的全称仍是“自由汉萨城市汉堡”。

汉堡既是德国第一、欧洲第二大港口，也是北德的经济、工业、交通、物流、金融中心，同时还是德国媒体中心。这里有德国最大的官方电视台——第一电视台，有德国发行量最大的《图片报》，著名的德新社、《时代周报》（Die Zeit）、《明镜》周刊等世界著名媒体也落户于此。德国20份发行量最大的报刊中，汉堡就占了17份。

就是这样一座经济重镇，在二战期间几遭灭顶之灾。作为德国最大港口和屈指可数的工业城市，汉堡从战争开始就成为盟军飞机轰炸的重要目标。仅在1943年7月的10天之内，汉堡就遭3000多架盟军飞机的地毯式轰炸，9000吨的炸弹倾泻在汉堡市区，数万人在空袭中丧生，近百万人流离失所。轰炸之后，汉堡遭到严重破坏，古老建筑几乎荡然无存，2000多艘炸沉的舰船塞满了港口……战后，汉堡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重新进入德国乃至整个欧洲经济最发达的城市之列。

空客汉堡工厂是世界三大飞机制造中心之一，主要负责组装空中客车A320全系列客机。

这么一座人口约180万，仅次于首都柏林的德国第二大城市，却是德国最富裕的城市之一。

坐落于汉堡的跨国公司和著名企业很多，比如世界三大飞机制造中心之一空客汉堡工厂，负责组装空中客车A320全系列客机。但我更关注的是总部位于汉堡的另外一个著名品牌，那就是钢琴之王施坦威（Steinway）。施坦威钢琴的开山鼻祖是一个德国制琴师施坦威（Steinweg，德文意为“石头路”）。施坦威带着几个儿子移民美国纽约后，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英语，德文的“weg”（路）换成英文的“way”（路）。于是，后世称霸钢琴制造业的无敌品牌“Steinway”就此诞生。

经过家族几代人的深耕厚植，施坦威的名字已成为最高贵的音质和最卓越的手工技术的代名词，代表着最高档次的三角钢琴和立式钢琴。几乎所有著名钢琴家的首选钢琴都是施坦威。

施坦威在纽约和汉堡各有一个制琴工厂，分别由施坦威的两个儿子创建。据说中国的音乐人比较认可汉堡施坦威，西方的钢琴圈则更倾向于纽约施坦威。原因是汉堡施坦威的琴声偏亮，而纽约施坦威的声音会更醇厚一些。

施坦威之子当初之所以选择汉堡作为施坦威钢琴欧洲总部，并非仅仅考虑到这里位于他们的家乡附近，也是被汉堡浓郁醇厚的音乐和文化氛围所吸引：这里是作曲家勃拉姆斯和门德尔松的故乡；这里拥有汉堡国立歌剧院、德国戏院和塔里亚戏院等40家剧场；这里坐落着北德广播交响乐团、汉堡爱乐乐团以及汉堡交响乐团三大著名交响乐团；这里是音乐史上的“传奇乐队”披头士乐队的发祥地……

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中国时代”（China Time）系列活动。这项活动由汉堡市政府发起，每两年举办一次，持续3周左右，包括展览、音乐会、讲座、论坛、朗诵会、戏剧、电影以及美食活动等，是德国境内最大的关于中国的系列活动。我的一位友人曾多次受邀在活动上演奏古筝，《高山流水》《渔舟唱晚》等富有东方意境之美的曲目如“柔风飘过横塘水”，令汉堡人陶醉不已……

位于汉堡港口的《明镜》周刊总部。

世界钢琴顶级品牌施坦威在汉堡的制琴工厂。

女神黄昏

我始终不解的一个问题是，汉堡这样一个拥有百年历史，除曾经在德甲三度称雄之外，还曾在欧洲优胜者杯和欧冠联赛中横扫欧洲列强的球队，为何如今沦落到为保级而苦苦挣扎？

1887年9月29日，汉堡一些爱好足球的文科学生自发创建了一个体育俱乐部——“德国女神”，这是汉堡足球俱乐部的前身。1919年，“女神”合并了其他两家俱乐部，最后定名为汉堡体育俱乐部。自成立之日起一直到1963年德国实行甲级职业足球联赛，汉堡队始终称霸于北德足球赛场。如从20世纪30年代初至 1947/1948年赛季，汉堡队在16届地区甲级联赛中获得了15次冠军，实力之强大足以对得起“北天王”的称谓。

不知何故，自2006年世界杯在德国举办之后，汉堡这座德甲的百年老字号就像一个没落贵族般迅速走向衰落。从2013/2014赛季始，更是连年在德甲的保级区里苦苦挣扎。最终，一个耻辱的历史节点定格在2018年5月12日。

当日北京时间晚21点30分，2017/2018赛季德国足球甲级联赛最后一轮同时开战。汉堡虽在主场取胜，但为时已晚。最终汉堡以排名榜倒数第二的名次跌入德乙！这是汉堡足球俱乐部史上首次降级；这是唯一一个经历了德甲全部赛季的俱乐部首次降级。从1963年德甲元年算起，汉堡连续55年征战德甲的记录在此刻终结！那一刻，人民公园球场燃起了焰火。那不是庆祝的焰火，而是球迷的怒火！直到近百名警察冲进球场干预。

于是，“人民公园球场”作为汉堡的主场球场，不仅见证了汉堡俱乐部曾经的辉煌，也见证了令球迷心如死灰的耻辱。汉堡俱乐部在巅峰时期曾经在德甲三度称王，“人民公园球场”即是当时的主场。而在汉堡失去在德甲征战的资格之后，偏处汉堡市西北一隅的蕞尔小城基尔，甚至惦记上了人民公园球场。因为这个偏远小城在本赛季有可能破天荒地杀入德甲，还因为作为德甲的新人，它必须有一个与自己身份相匹配的主场球场。很显然，基尔认为汉堡已经没有资格再独自霸占这座既富有历史底蕴又拥有现代设施的球场了。

这又何尝不是汉堡俱乐部的耻辱？须知，人民公园球场绝非一个简单的主场球场。

为筹办2006年世界杯，1998年汉堡斥巨资将整个球场重建。面貌一新的球场一跃成为经欧洲足联认证的五星级足球场，授权其可以举办欧洲联盟杯及欧洲冠军联赛决赛赛事。球场草坪下面安装了加热器，保证即使在冬季比赛，球场内也温暖如春。场内共有22个摄像机机位，为电视观众提供多个位置观赏赛事。新球场呈90度转向，令看台有更好的观赏角度及日光照射。此外，还打破常规取消了田径跑道，以拉近观众席与比赛草坪的距离，同时亦可在足球比赛之外举办音乐会。球场平时比赛时的观众容量为5.7万人。

改建之后的人民公园球场堪称当时世界上最现代化的足球场之一。2001年，慧眼独具的美国大型媒体公司美国在线时代华纳，以3000万马克重金买下球场5年的命名权，更名为美国在线竞技场（AOL Arena）。2007年，北方银行以2500万欧元购得6年冠名权，初时称为北方银行球场（HSH Nordbank Arena），2010年7月更名为英泰竞技场（Imtech Arena）至今。这样一个主场岂能让他人染指！

在北欧神话中，诸神的黄昏预示世界将发生一连串大劫，造成许多重要神祇死亡，之后整个世界将沉没水底。然而最终世界还是复苏了，存活的神重新建立了新世界。希望有朝一日“德国女神”归来，汉堡俱乐部重现往日辉煌……

文字：德夏

责任编辑：刘婕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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