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裔人口占多数的新加坡，自然少不了华裔球员，但施佳懿和邱礼与土生土长的华裔并不一样。

文丨叶公好球

编辑丨fpy

世预赛中国队与新加坡的对战即将开始。在新加坡队中，一名叫做加拉格尔的球员，近期引发了球迷关注，他曾在上海度过8年童年时光，并在中国香港杰志接受青训训练。

很多球迷对加拉格尔感兴趣的原因，除了名字外，还有他的经历，思索着未来，他是不是可以成为国足归化的对象。

什么时候新加坡球员，也成为了球迷盼望归化的对象？这个问题看来搞笑，却实实在在映射出中国足球后继无人的尴尬和无奈。

作为一个移民国家，新加坡的华人占比接近75%，在他们的国家队中，有华人球员并不算新鲜事。

一直以来，新加坡都会在全球范围寻找优秀的合适球员，进行归化的尝试，曾经就有两位中国球员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来到这里，从负债累累到住洋房买好车，完成逆袭人生。

现在就来看看，施佳懿和邱礼的故事。

走投无路

接到新加坡球队邀请函

施佳懿出生在上海，自小喜欢足球的他，在上海闸北体校练了9年足球，当年与王赟、詹克强等人做过队友。

作为上海中远的合作梯队，当不少人进入职业队时，虽然施佳懿技术出众，大局观强，但因为身材瘦小，对抗能力较差，无人问津的他，只能留在体校继续苦练。

在一次与中远梯队对垒时，表现惊艳的施佳懿梅开二度，很多表现一般的队友都被其他俱乐部相中，但他依然无人问津。

作为业余裁判的父亲只能带着孩子，前往全国各地的俱乐部梯队试训，其中一次，某家俱乐部的教练暗示其要拿出点“好处”，才可能签约。

施佳懿的父母均是下岗职工，家庭本就不富裕，此前为孩子踢球花费巨大，此时的他们，又上哪里拿得出这比钱。

施佳懿之后打算前往复旦大学试训，但阴错阳差，因为比赛临时更换场地无人通知，再次错过机会。

心灰意冷的施佳懿此时已18岁，无路可去的他一度想要放弃。恰逢此时，新加坡新麒俱乐部的一封邀请函，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

新加坡联赛经过改革后，在2000年后允许中国球员参赛，准备招募一批中国球员来到该国效力，一是增强本国联赛水平，二是未来为归化做准备。此前因为在体校表现不俗，施佳懿进入了新加坡足总技术官员的考察名单。

这时的施佳懿早就没了此前努力踢上甲A联赛，未来入选国家队的梦想，他想的只是先生存下来。2002年抵达新加坡的施佳懿随队参加青年联赛后，第二年就开始代表成年队参加正式联赛。

2004年，新麟队整体引进广东名锋队的球员后，竞争加剧，不少人被淘汰，但凭借优秀表现和敬业态度，施佳懿留了下来。

无人问津

借钱前往新加坡求生

出生于1981年的邱礼比施佳懿还要大两岁，他6岁开始踢球，天赋不错，能出任后腰，进攻型中场以及前锋等多个位置，成长的每一步都还算顺利。

他先是进入辽宁梯队，1995年时，高丰文足校将他们整体收购，一年后卖给了长春亚泰梯队。

2000年时，19岁的邱礼已经代表长春亚泰在甲B联赛出场，但机会不多。一年后他转会回到辽宁队，在这里的四年时间，仅有2次出场机会。

在性格上，邱礼与施佳懿有些相似，都是闷头训练和踢球的典型，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

从当年的报道来看，邱礼在亚泰时，因教练组发生矛盾成为炮灰。当时在某些教练的操纵下，三十几个孩子当着俱乐部老总的面，齐刷刷地跪下，要求主帅倪继德下课。

邱礼是唯一没有跪下的孩子，因为父亲曾告诉他：倪导对你不错，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随后，倪继德离开亚泰，邱礼的父亲出面送行。此事传到接手亚泰教练的耳朵里，邱礼再成牺牲品，完全被弃用。

在辽宁队，作为“外来者”，邱礼与队友和教练的关系也谈不上和睦，被牢牢摁在替补席上。一次在队内对抗赛中，因为动作稍大，他直接挨了队内一位大牌的重拳直击，场边目睹全貌的父亲也只能忍气吞声。

当时邱礼的月薪，一直在3000到5000元之间徘徊。

邱礼2004年向俱乐部提出转会，当时辽足对他的挂牌价格达到60万，被解读为“就是想废了球员”，这样的价格让邱礼愤怒委屈，却无能为力，最终没人摘牌，他无球可踢。

此时邱礼家中已欠下了大量的债务。自由身后，他也曾去低级别球队试训，但是对方话里话外，总是让他花点钱送点礼。

同样是走投无路，同样是心灰意冷，此时的邱礼听说新加坡联赛可以招纳中国球员，2005年时，他带着借来的3000块钱，只身前往南洋。经过试训后，加盟了施佳懿曾经效力的新麒队。

转折

放弃回国，归化入籍

来到新麒队的施佳懿，前两个赛季表现不俗。2004赛季，在新加坡国家队主帅阿夫拉莫维奇的介绍下，施佳懿以外援身份加盟了由新加坡U-23国家队球员组成的幼狮足球队，当年即荣膺联赛最佳年轻球员。

在新加坡，施佳懿月收入2万元人民币，加上奖金和各类补助，年薪在26万左右，和国内的高收入球员当然无法相比，在新加坡也不属于中高收入人群（2005年新加坡国民平均年收入为3万美元）。

但在这里，他和家人住在两房两厅公寓的租金，全部由新加坡足总支付，医疗等多方面也能享受当地福利，只要安心踢球就好了。

由于新加坡在移民方面有吸收人才计划，施佳懿在2005年6月获得了新加坡国籍，这让他在收入方面有所提高。

离开中国时，邱礼充满了迷茫，一家辽宁媒体报道他的境遇时，用“出头无望，家徒四壁，流落南洋”来叙述他的现实生活。

在新麟的第一个赛季，尽管球队战绩不佳，但邱礼表现很好，同样吸引了国家队主帅阿夫拉莫维奇的注意，在其大力帮助下，邱礼以特殊超龄球员的身份加盟幼狮队，与施佳懿成了队友。

适应新加坡联赛的邱礼，在2006赛季出场25次打进19球，征服了新加坡的球迷。球迷给他起了一个响亮的外号“邱纳尔多”，每次有幼狮队的比赛，总有球迷特意来到现场，就为了看邱礼的表演。

对此邱礼曾说：我看起来有点胖，这个绰号也有一些玩笑的意味，但在这里上街，会经常被认出来，球迷还会和我聊几句，让我感觉很亲切。

邱礼的大放异彩，引起了其他球队的嫉妒和投诉，认为其不符合特殊超龄球员的要求，无奈之下，他转投新加坡另一支球队内政联队，在这里一年后，他又来到了淡滨尼流浪队效力。

2005年代表新加坡国家队参加国际比赛以来，施佳懿屡有上佳表现。2007年对阵巴勒斯坦的南非世界杯外围赛上，他单场梅开二度，助球队4-0大胜巴勒斯坦。

2007年，施佳懿从幼狮加盟内政联队，成为球队队长。在新加坡效力的时候，也有几家中超和中甲球队发出邀请，希望他能回国效力，但因为伤病和其他原因，考虑再三后，施佳懿选择留在这里。

同样是2007年，国足主帅朱广沪在考察亚洲杯对手时，看到了邱礼的表现，认为他能力出众，希望能帮助他回国内踢球。

但这时，邱礼还有一年就能拿到新加坡护照，加上当时中国队锋线人才济济，犹豫再三后，他也选择了留下，并代表新加坡国家队征战。

2008年6月，邱礼代表新加坡队参加了世界杯预选赛，球队以0-1和0-2输给乌兹别克斯坦和沙特，事后国际足联并不认可他的身份，于是两场比赛都判新加坡0-3输球，当时还引发了新加坡足总的抗议。

融入

已不适应中国足球圈

长时间在新加坡踢球的经历，让二人完全融入到当地的生活。在他们看来，新加坡联赛更加职业更加健康。

早在2003年开始，新加坡足总出台规定，对每支球队工资总额的上限都有严苛规定，球员在这里不可能成为一劳永逸的富翁，但只要努力踢球，还是可以达到新加坡中等生活的水平。

值得注意的是，直到2020年，中超联赛才出台了严格的限薪令。

另外，与其他联赛不同，新加坡俱乐部与球员的合同多数都是一年一签，希望让球员保证“饥饿感”，保持竞争力。如果表现优异，会有小幅加薪，效力几年后，如果球员每个月能涨薪10%，已经算是非常难得。

能让两人在新加坡安下心来踢球，心无旁骛的主要因素是，这里的联赛虽然水平不高，但非常干净，没有人情事故和复杂的人际关系，俱乐部从不拖欠薪水，每日就是专心训练和比赛。

球员即使退役了，生活和医疗等各类福利及保障也极其完善，没有后顾之忧。

2010年时，韩国教练李林生执教新加坡队，施佳懿和邱礼被确立为核心，并担任正副队长。

2011年9月2日，昆明拓东体育场，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中国国家队对战新加坡国家队，这也是卡马乔执教国足的首秀。

第32分钟时，新加坡前场截获中国队横传球后快攻，杀入禁区的邱礼，连续用假动作晃倒了杜威和李玮锋，轻松助攻队友杜里奇破门。

当时央视解说员陶伟称赞这个进球时说：邱礼的技术让中国队的防线就像他的后花园一样。

同样表现不俗的施佳懿在下半时因为腿部不适换下。尽管最终新加坡1-2被逆转，但两位中国球员的优异表现还是引发了外界的关注。

大批中国媒体前往新加坡队居住的酒店，采访施佳懿和邱礼。一个有趣的细节是，远离中国足球圈多年后，他们已经不太理解这里的很多规定和约定俗成。

当队长施佳懿得知中国队习惯性进行封闭训练，同时封闭生活时，感到十分不解：新加坡队只有主教练自己封闭，队员完全是自由状态，有时快10点了，球员们也会相约逛个街，这和我们在新加坡的状态是一样的，大家都很放松。

邱礼则认为，中国队对战新加坡时，双方的差距没有球迷认为得这么大。

被骂

球迷称他们是汉奸卖国贼

相比正规媒体的客观，球迷对于施佳懿和邱礼可没这么礼貌和客气。当他们得知二人曾是中国国籍，入籍新加坡后，称他们为“间谍”、“汉奸”、“卖国贼。”

除了现场的谩骂和嘘声外，还有一些极端的球迷在互联网上对他们进行攻击。

2011年，国内社交平台刚刚兴起，邱礼和施佳懿都开通了微博，结果在评论中，超过九成都是毫无逻辑的谩骂。

有球迷表示：在邱礼晃过两名中国球员，为队友送出助攻时，他已经是中国足球的叛徒。更过份的，是一些人发泄情绪的辱骂。

对此，邱礼感到很无辜：我其实挺爱国的，一直认为自己是中国人。身边的朋友介绍，邱礼从没主动学过新加坡国歌，也从没唱过，虽然拿到了新加坡护照，但他觉得还是中国人。

对此，施佳懿的态度是：现在新加坡是我的国家，为新加坡比赛我感到自豪。和中国队对阵非常特别，毕竟中国是我出生的地方，但我是职业球员，一旦开场哨吹响，必须全力以赴。

经过在新加坡十多年的打拼，两人在这里都有了稳定的生活，也都娶妻生子组建了家庭。

用邱礼的话来说：想想当年几口人挤在不到30平米的屋里，欠着一堆债，现在能在新加坡住洋房，开着好车，这一切的努力都值了。

两人还都提到了最重要的一点，在新加坡他们重新找到了踢球的乐趣。

(图)邱礼结婚现场

像踢球时一样，邱礼依然兢兢业业，在这里没人认为他是新加坡人，都认为他是一个纯正的东北爷们。施佳懿在不断深造后，在上海和新加坡，深耕青少年的培养。两人的生活非常充实。

2016年，退役两年多的邱礼回到了家乡沈阳，加盟中乙球队沈阳城市建设（2024年初改名为辽宁铁人），担任球队的助理教练，这一待就是8年。

黑化

被自己人砸掉的招牌

从2000年后，包括邱礼、施佳懿在内，众多中国球员前往新加坡淘金，新加坡联赛也一度邀请中国的大连实德等二队参加联赛。但客观来说，在异国他乡，中国足球留下的负面形象，远远多于正面新闻。

曾是沈阳制药队的主力前锋的王鑫，2007年前往新加坡注册了辽宁广源俱乐部，担任董事长兼总经理兼领队，同时也是球队的幕后黑手。

他频繁涉及赌球假球，并操纵队内的八名球员打假球，被中新两国警方追捕，因为案情重大，国际刑警组织直接发出红色通缉令。而除此之外，一些个别的中国球员，自己也会赌球打假球。

王鑫逃回辽宁后被抓获，也正是以他为突破口，中国足球掀起了假赌黑风暴，背后耸人听闻的黑幕被层层揭开。

新加坡联赛一直有邀请国外球队参赛的传统，除了中国球队外，其他国家如韩国、日本俱乐部也都参加过新联赛。但中国球队在新加坡的名声并不是很好。

2010年的9月7日，北京国安二队在与新加坡幼狮队的对战中，发生大面积群殴，比赛提前结束，双方有多名球员受伤。

成为新加坡联赛历史上最严重的暴力冲突。尽管对于斗殴原因说法不一，双方球员也在赛后达成和解，但还是引发舆论热潮。

不少新加坡网民站出来表示：中国球队先是有人参与赌博打假球，今年又出现了如此大规模斗殴场面，他们来这里究竟做了什么？是时候和中国球队说再见了。

事后就连新加坡足总官员，也认站出来表态：中国球队不适合再来新加坡比赛。

正是一连串的负面事件后，中国球员和中国球队逐渐从新加坡联赛中消失。

未来

很难再有人复制奇迹

在时代浪潮的裹挟下，除了所谓的天选之子，每个人更像是一粒尘埃，无力抗争。鸡汤式的努力、全力的奔跑，可能都是毫无意义的挣扎。

对于邱礼和施佳懿来说，他们的遗憾是未能在故乡享受到足球的乐趣，陪伴在家人身边，但幸运的是，他们反而在新加坡实现逆袭。

对于普通人来说，实现梦想终究可能只是个梦，让自己和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才更为实际。

在这一点上，邱礼和施佳懿做到了，在那个时代，他们远离中国足球圈喧嚣和躁动 ，反而踢出一片天地。

如今的新加坡国家队中，再也难寻中国球员的身影，甚至华人都屈指可数。对战中国队的大名单中，新加坡有4名华人球员，有1名韩国归化，多名欧洲、非洲的归化。其中加拉格尔是爱尔兰与新加坡的混血。

(图)加拉格尔其实并没有中国血缘

此番对战中国队，他们会有怎么样的表现，只能拭目以待。而像曾经邱礼和施佳懿在新加坡打拼的奇迹，未来很难再有中国球员能够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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